出品｜虎嗅商业消费组
作者｜苗正卿
题图｜视觉中国
“分拆”一年后，一些新变化正在阿里发生。
有知情人士向虎嗅透露，在阿里“1+6+N”组织变革执行一年之际，阿里高层对于这一策略有了新的思考。（虎嗅注:2023 年 3 月 28 日，阿里宣布启动“1+6+N”组织变革，集团之下成立独立运营的六大业务子集团）
“在阿里内部，1+6+N在开会时不再被提及。”有业务线人士向虎嗅透露，在最近三个月的几个业务线中层会以上，有集团副总裁级别及以上人士在不同场合表示：对内对外，都不要再提及“1+6+N”。
另有接近阿里核心层的人士告诉虎嗅，“打通是大势所趋”。2024 年一季度，阿里对于几个线下零售项目的未来，进行了重新思考；在内部，通过架构梳理和人事变化，进一步打通阿里云、淘天、菜鸟这三个子集团。
上述人士表示，阿里并不会直接宣布“1+6+N”策略取消。“当下三大核心业务集团之间存在业务协同、目标拉齐上的改革空间。不是宣布一个策略、改一个名字，就能解决协同。这一次，是想真正打通整个集团，彻底完成一体化改革。”
另有知情人士告诉虎嗅，在未来的架构设计上，淘天被视为绝对核心：它是阿里整个集团的心脏、所有战略战术的基础轴心。“接下来，对于淘天核心决策层、未来新一代领军人物们的候选，集团也在慎重考虑。”
“随着阿里打通进程加快，阿里的人事架构和组织体系可能有所变化。”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吴泳铭眼下考虑的关键事情是如何解决各大子集团之间的协同与效率问题，“打通”将是接下来的方向；在组织架构未来的模式确定后，阿里部分 85 后精英一代可能会出现“新的职位调整”。
“线下零售”生变
“非核心业务逐一调整，集中资源于电商、云等核心业务，并倾尽全力完成核心业务之间的打通与拉齐。”有阿里内部人士告诉虎嗅，这个过程正在进行中。
“梳理”以高鑫零售（旗下有大润发等）、银泰为代表的线下零售业务是正在发生的变化之一。有知情人士告诉虎嗅，这部分出售可能会分为两个方向：高鑫零售等涉及百货、生鲜的项目，可能会出售给同一对象；银泰会另外寻找出售目标。
而另有信源告诉虎嗅，大润发、盒马，曾被打包向中粮询价，双方也确实坐下来聊过，但截至目前尚未彻底谈拢。在 3 月底，有新的信源告诉虎嗅，围绕大润发等项目的出售案，已经有了积极进展：“围绕大润发，与某国资背景消费品巨头已经有了实质的交流；盒马的交涉，也在 3 月有了新的进度。”对此，大润发与盒马均予以否认。
梳理线下零售业务，带给阿里的首先是“止损”。从整体看，这相当于一次“瘦身”，尤其是减掉“脂肪”（亏损项目）。
据最新财报数据显示，2024 财年第三季度涵盖高鑫零售、盒马、银泰等业务的“所有其他”收入为 470 亿元，同比下降7%；而这些收入项同期净亏损额为 31.72 亿元，同比扩大 87%。
真正让阿里决定出售这些线下业务的原因是：它们并未实现曾经的战略目标——线上线下拉齐打通。甚至在过去几年之间，高鑫零售及银泰等业务团队和“当年收购前一样”，各自为政。以盒马与高鑫零售为例，同样是线下零售、都有生鲜和百货业务，但二者的供应链、采购体系完全是两套班底。这一方面是因为二者的用户群不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润发等项目有漫长的发展史，有根深蒂固的习惯与工作风格”，盒马难以与之“彻底同频”。
在线上与线下端，大润发与盒马；二者与饿了么（比如饿了么的即时零售部分）几乎不存在深度协同。
“当年的理想是：彻底打通，用这些线下渠道去丰富触达点、并承担线下展示，完成线上与线下的流量闭环。但经过几年后来看，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整合工作量太大，无法完成。那么从结果看，高鑫零售、银泰等，带给阿里的其实也只是投资带来的收入，但线下零售项目并不是近几年最好的投资方向。”一位互联网分析人士表示，清理这些线下零售项目，可以让阿里集中资源、减少亏损项，并把一些投入到线下零售业务的精锐人才回收集团。
“阿里高层想集中力量办大事，集中资源在核心业务，这个大事就是通过技术、组织架构、业务策略的升级，去做大淘宝。所以，人才、资源、钱接下来都要向淘宝集中。简言之，阿里即淘宝，淘宝即阿里。”一位内部人士向虎嗅表示。
“打通经络”
在梳理线下零售项目的同时，阿里在“打通”内部“经络”。
一位在阿里十余年的相关人士向虎嗅表示，“1+6+N”的本质逻辑是财务投资逻辑，它目标是推动子公司做大、上市。但在新阿里核心层看来，投资上市逻辑不是阿里的核心逻辑。
“1+6+N”带来的另一个影响是，它让业务线之间的协同效应有所下降。“内部去研究抖音、拼多多、亚马逊，会发现这些友商都在集中化、精简化以提高快反速度、协同效率。显然分拆绝非趋势，裁撤重复部门、缩减交叉业务带、高效精简组织，彻底打通提高协同效率，才是关键方向。”一位内部人士表示，“1+6+N”策略允许各个子集团以“市场化”的逻辑去完成内部协作：比如，物流公司可以给淘天服务，也可以给友商服务，这是市场逻辑；再比如，技术业务，可以给淘系提供服务，也可以成为友商的合作方。
“从市场逻辑看，这没问题，甚至各个子公司的收入还能提高。但从更大的格局、从阿里集团视角看，这里面是存在隐患的。比如，一个关乎市场份额命脉的竞争点，各个业务部门能否团结合力，不顾及小组织成本、小组织得失然后去一起奋战？还是说，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你先告诉我友商给的报价比淘天高 10 个点，所以要优先服务友商？”上述人士说。
终止几个业务子集团的上市，只是打通的第一步。据悉，接下来几个核心业务子集团之间会逐渐彻底打通，即推动以淘天为轴心的一体化。
一体化解决的问题之一，是避免资源的重复浪费。以技术端研发为例，在“1+6+N”模式下，每一个6、甚至每一个N都组建了自己的“AI 相关技术团队”并上马项目。但在吴泳铭的视角中，这是一种资源浪费，且可能带来无效研发。
2024 年一季度，整个阿里内部已经开始着手解决这种“重复”：以技术路线为例，在淘天集团内，不同业务线会承担差异化的技术任务，而整体上淘天集团的技术目标和阿里云的技术目标之间不存在“交叉”，而是前后端、工具与场景的分工。
打通及“一体化”带来的另一个变化，将出现在人事与组织架构上。
熟悉吴泳铭的人告诉虎嗅，他喜欢的人才有以下特点：年轻（80 后为主）、实战派（做成过项目、或带队完成过关键任务）、懂技术且懂业务（或者具备学习能力）、高效沟通人际简单。
“能人多职”可能是接下来在一体化进程中常见的用人方式之一：以吴泳铭爱将处端和吴嘉为例，处端是 82 年人，此前的关键功绩是带队创立了闲鱼，眼下处端在淘天负责多个业务板块；吴嘉则是 85 后，眼下他除了负责淘天用户平台事业部、阿里妈妈事业部之外，还兼任智能信息总裁。
“接下来更多的 80 后，会同时在云、淘天、菜鸟等子集团任职。”有内部人士告诉虎嗅，吴泳铭和新的阿里高层，针对 80 后阿里精英人才“成长与升职体系”已经进行了研究，未来一人多职、年轻人迅速升职都将是阿里内部常见的事情。
据悉，随着上述变化出现，阿里的打通也将提速：年内，各个子业务集团，将围绕目标进行拉齐，各个部门之间的沟通和协同将成为接下来几个月集团内部推动的关键工作；而在一些中后台部分，整体的运作模式有可能恢复“1+6+N”前的模式，比如一些中后台项目的统筹会回归集团层。
结语：打通涉及多个维度
自 2023 年末至今，关于蒋凡回归淘宝的传言就很多。对此虎嗅与多位知情人士进行了沟通，相关人士透露，蒋凡一直以淘天董事的身份在支持吴泳铭，不会直接在淘天内部担任职务。
虎嗅独家获悉，2024 年一季度，吴泳铭与蒋凡在内的淘天集团多名董事围绕国内电商以及淘天的未来又进行了多次沟通，而董事会成员对于集团即将启动的“以业务协同、拉齐为关键方向的打通思路”非常认同，并乐于支持吴泳铭接下来的改革。
摆在阿里面前的国内电商市场，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了：2023 年拼多多进入了黄金时代，主站和 Temu 分别在国内外市场疯狂增长；抖音电商势头甚猛，在鞋服、美妆等品类继续分流。
“阿里如今遇到的局面，可能不是一两个人回归或变动，就能立竿见影解决的。”一位分析人士告诉虎嗅，从眼下集团内外部的局面看，“只有吴泳铭才能完成打通这件事，淘系需要从技术路线、组织架构、业务策略多个维度去深度重塑，吴泳铭的威望、能力、人脉恰好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